那双手曾颠沛流离,曾为义父蔡邕抄写典籍磨出薄茧,如今在南阳这方山水间,终于寻得片刻安宁。
“雨薇呢?”蔡之韵拈起一块粟米糕,糕体松软,透着红枣的甜香。
苏笑嫣动作顿了顿,眼神黯淡下来:“还被孙宇禁锢在府中,这些日子足不出户,我也进不去了。”
蔡之韵了然。南宫雨薇的身份特殊——她是扬州山林豪族南宫氏的女儿,更是太平道主南宫晟的胞妹。黄巾平定后,孙宇将南宫晟安置在方城山,名为“教化”,实为软禁。而对南宫雨薇,则直接接入太守府后宅,美其名曰“保护”,实则是将她与兄长隔离开来,既是人质,也是筹码。
“你去做什么?”蔡之韵语气平静,“孙宇有心保护她,就不要去添乱了。”
“保护?”苏笑嫣挑眉,眼中闪过一丝讥诮,“雨薇好歹是未出阁的女子,这般禁锢在太守府后宅,足不出户,连我这闺中密友都不得见——他这分明不将人家清白放在心上。”
蔡之韵闻言,忍不住笑出声来。笑声清脆如山泉击石,在空寂的平台上传开,惊起远处林间几只寒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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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笑什么?”苏笑嫣嗔怪。
“笑你天真。”蔡之韵收敛笑意,但眼中仍漾着波光,“清白?笑嫣,你我都是读过史书的人,该知道这世道,女子的‘清白’从来不由自己说了算。”
她顿了顿,望向山下营地里那些忙碌的妇人——她们中不少曾是黄巾军眷属,如今洗去脸上的黄巾印记,换上粗布衣衫,在阳光下晾晒豆秸、缝补冬衣,仿佛从未经历过那场席卷八州的烽火。
“我出身蔡家,从小见过府中多少侍女?她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,或因家贫被卖,或因战乱被掳,入了奴籍,便是主家的私产。她们的清白,谁在乎过?”蔡之韵语气淡然,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,“雨薇是豪族之女不假,可南宫氏远在扬州山林,人口再多,没有鸿儒名士,没有世代官场积淀,在真正的士族眼中,与寻常富户何异?”
苏笑嫣沉默。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。东汉士族门阀之森严,远非后世所能想象。颍川荀氏、陈氏,弘农杨氏,汝南袁氏……这些累世公卿的家族,通过联姻、举荐、师生关系结成庞大的权力网络。南宫氏这样的地方豪强,或许在扬州有些势力,但在整个帝国的士族谱系中,根本排不上号。
“她便是真与孙宇发生了什么,”蔡之韵继续道,声音轻得像要随风散去,“也不会有人说南阳太守坏了人清白。不过是一个二千石大吏,多了个侍妾罢了。运气好些,或许能给个名分;运气不好,过几年容颜老去,也就淡了。”
这话说得残酷,却是这个时代女子命运的真实写照。苏笑嫣握紧了手中的茶碗,指节微微发白。她想起自己的身世——若非义父蔡邕收养,她这般孤女,命运恐怕还不如南宫雨薇。
“况且,”蔡之韵忽然转过话锋,“你以为雨薇自己不明白么?她兄长南宫晟还在孙宇手中,整个南宫氏的未来,或许都系于孙宇一念之间。她若聪慧,便该知道如何自处。”
山风渐起,吹得廊下悬挂的铜铃叮当作响。那是蔡邕按古制设置的“风铎”,说是可清心醒神。铃声空灵,与远处学童的诵读声交织,竟有种奇异的禅意。
蔡之韵与苏笑嫣一时无言,各自望着不同的方向。她们本是三条永不相交的河流——蔡之韵是南阳蔡氏的嫡女,自幼长于深闺,熟读经史,精通琴棋书画,是标准的士族闺秀;苏笑嫣是颍川孤女,随蔡邕颠沛流离,见过民间疾苦,也阅过典籍浩繁;南宫雨薇则出身扬州山林豪族,性情刚烈,通晓武艺,有着与闺阁女子迥异的野性。
若非命运弄人,她们或许终生都不会有交集。
“说起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