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高福以头触地。
“此等妄言,万万不可说啊!”
杨侑盯着他看了半晌,忽然又笑了:
“起来吧,朕随口说说。”
他走回御案后,重新拿起那本奏章,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
脑子里翻来覆去,都是这些天听到的风声。
苏威告老,那个总是笑眯眯、说话慢吞吞的老臣,是政事堂里少数几个敢对魏王提议提出异议的人。
他走了,政事堂就更像魏王的一言堂了。
云定兴频频入宫,太后召见的。
每次从长寿殿出来,云定兴那张老脸都像开了花。
宫里都在传,云贵妃要封后了,云家要出头了。
还有那些雪片般飞来的奏章。
不是请立太子,就是请充实后宫,再不就是要皇帝“亲揽朝纲”、“勿使权柄旁落”。
字字句句,都在指着魏王,也都在逼着他这个皇帝。
“陛下,”殿外传来内侍的通禀:
“萧相求见。”
杨侑愣了下。
萧瑀?
他这个舅公,自从和太后吵了一架后,已经半个月没进宫了。
“宣。”
萧瑀走进来时,带进一股寒气。
他今年五十有八,须发已白了大半,但腰杆依旧笔直,穿着紫色官袍,步履沉稳。
“老臣叩见陛下。”
萧瑀行礼。
“舅公请起。”
杨侑难得露出真切的笑容,“赐座。”
对这个舅公,他是有些亲近的。
萧瑀虽是太后亲弟,却从不以长辈自居,对他说话也少了几分小心翼翼,多了几分长辈的关切。
“舅公今日怎么有空进宫?”
杨侑问。
萧瑀坐下,接过高福奉上的茶,却没喝,只捧着暖手:
“老臣听闻,陛下近日龙体欠安?”
杨侑笑容淡了:
“劳舅公挂心,朕无碍。”
“无碍就好。”
萧瑀看着他,目光深邃。
“陛下,老臣今日来,是想说几句……或许不中听的话。”
“舅公但说无妨。”
萧瑀沉吟片刻,缓缓道:
“陛下可知,如今朝野上下,暗流汹涌?”
杨侑手指一紧:
“舅公指的是……”
“云定兴联络旧族,欲推册后,图谋入阁;太后急于皇嗣,默许甚至推动此事;各地被新政触动的世家豪强,暗中串联,欲借云家之势反扑。”
萧瑀一字一句。
“而魏王,似乎……有意退让。”
杨侑猛地抬头:
“魏王退让?”
“苏威告老,政事堂出缺,魏王并未举荐亲信填补,反而默许各方角力。”
“军权方面,他上月主动请辞兼领的骁果卫大将军一职,举荐了贺娄蛟。”
“政事上,这几月也少了许多所谓的‘独断’,常将事务交政事堂合议。”
萧瑀顿了顿:
“陛下不觉得,这不像魏王往日的作风吗?”
杨侑怔住了。
细细想来,确实如此。
往日魏王处事,雷厉风行,说一不二。
可这几个月,他温和了许多,甚至有些……消极?
“舅公的意思是,魏王在试探朕?”
杨侑声音发干。
“老臣不敢妄揣上意。”
萧瑀摇头:
“只是提醒陛下,如今局势,看似云家得势,实则危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