缓道:
“册后之事,关乎国本,需陛下、太后、政事堂共议。老夫一介武夫,岂敢妄言?”
他放下茶盏,目光扫过众人:
“不过,诸位同僚若觉此事于国有利,上疏建言,亦是臣子本分。老夫……乐见其成。”
话说到这份上,再蠢的人也明白了。
众人连忙起身,拱手齐声道:
“吾等愿效微劳!”
送走宾客,云定兴独自站在暖阁窗前。
透过明光纸,外头雪光映得室内一片朦胧的亮。
他推开一线窗缝,寒风立刻灌进来,吹散了满屋甜腻的香气。
“父亲。”
身后传来轻唤。
云定兴回头,见长子云师道不知何时进来了,垂手立在门边。
云师道三十出头,如今在左翊卫当个郎将,相貌继承了父亲的俊朗,眉宇间却多了几分阴郁。
“都听见了?”
云定兴问。
“听见了。”
云师道走到父亲身侧,也望向窗外。
“只是儿子不解。魏王权倾朝野,根基深厚,父亲此时与他相争,胜算几何?”
“相争?”
云定兴笑了,笑容里带着冷意:
“谁说我要与他相争?我这是为君分忧,为江山社稷着想。”
他转过身,看着儿子:
“陛下十六了,该亲政了。魏王辅政多年,也该歇歇了。这是顺天应人之事,何来相争之说?”
云师道沉默片刻:
“可魏王麾下,有来护儿、杨义臣、程棱等宿将,有杜如晦、郑善果等能臣,更有那深不可测的革新军方为后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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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父亲虽有太后支持,但……”
“但什么?”
云定兴打断他:
“他有粟末地和骁果卫,我就没有倚仗?”
他走到书案前,从暗格里取出一卷帛书,展开。
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,有些名字后面还标注了官职、籍贯、族望。
“看看。”
云定兴将帛书推过去。
云师道接过,越看越是心惊。
名单上,有河北卢氏、河东裴氏、陇西李氏的旁支,有江南顾陆朱张的子弟,有巴蜀、岭南的地方豪强,甚至还有几个突厥、铁勒部族首领的名字。
“这些人……”
“都是这些年,被魏王新政触动了利益的人。”
云定兴淡淡道:
“军改,断了府兵将门的世袭;税改,清了世家隐户;宗教整顿,夺了寺观田产;科举扩招,寒门挤占官位……”
“他杨子灿是痛快了,可天下苦秦久矣!”
他手指点在帛书上:
“这些人,单个不成气候,可若联起手来……”
云师道呼吸急促:
“父亲何时联络的?”
“不是联络,是顺势而为。”
云定兴收起帛书,重新锁进暗格:
“自从裳儿入宫,这些人就主动靠过来了。如今苏威告老,政事堂出缺,太后又有意推动册后——天时、地利、人和,都在我们这边。”
他拍了拍儿子的肩:
“师道,记住。权争不是打架,不必非要你死我活。魏王是聪明人,若见大势所趋,自会知进退。届时,我们给他个体面,他留我们条生路,各得其所,岂不美哉?”
云师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
“去准备吧。”
云定兴望向窗外,雪又开始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