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蔡讽!老贼!禽兽不如的畜生——!!”
一声撕心裂肺、饱含着无尽痛苦与怨毒的嘶吼,猛地从那刺客喉咙深处迸发出来。那声音尖锐嘶哑,仿佛不是人声,而是地狱深处受尽煎熬的恶鬼在咆哮。
他猛地昂起头,枯发甩向脑后,露出一张因极度仇恨而扭曲变形的脸。那脸上污垢之下,是一双布满血丝、几乎要瞪裂眼眶的眼睛,死死盯住厅内端坐的蔡讽,目光中的怨毒与疯狂,让院内所有见惯了风浪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心悸。
“杀了我——!!!”
那一声嘶吼,仿佛不是从喉咙挤出,而是从他破碎的胸膛里,用最后一点未冷的血气,混合着骨髓深处的恨意,硬生生炸裂开来。他叫侯三。此刻,他像一头被铁链缚住、濒死的瘦狼,在冰冷的雪地里疯狂地扭动、冲撞。
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他单薄肩胛的皮肉里,磨出了血,那暗红色的痕迹在褐色的粗麻短褐上迅速洇开,又被纷纷扬扬落下的雪片覆盖,复又渗出,如此反复,像是在他背上刻下无声而残酷的烙印。他的眼睛瞪得极大,眼白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,死死钉在厅内端坐的蔡讽身上,那目光已然不是人的目光,是两簇从地狱业火中打捞出来的、淬了毒的冰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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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蔡讽!老匹夫!你这满口仁义、满腹蛆虫的伪君子!你不得好死!你蔡家满门,有一个算一个,都该天打雷劈,死无葬身之地!蔡瑁!蔡瓒!你们这些生下来就踩着人骨头喝人血膏的士人!你们的锦绣前程,你们的钟鸣鼎食,哪一寸不是用我等的血肉尸骨垫起来的?!千刀万剐……哈哈哈,千刀万剐都便宜了你们!该把你们的肠子扯出来晾在旗杆上,让天下人都看看,里面装了多少肮脏!”
他口中的恶诅,字字泣血,句句带毒,喷溅在凛冽的空气里,连呼啸的北风似乎都被这滔天的怨气压得一滞。庭中侍立的蔡氏家兵,不乏刀头舔血的悍勇之辈,此刻听他咒骂得如此具体、如此恶毒,竟也觉脊背微微发寒,下意识地挪开了视线,不敢与那双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睛对视。
侯三的喘息粗重如破旧的风箱,咒骂稍歇,那深入骨髓的痛苦记忆便如潮水般淹没了他。他眼中的疯狂火焰摇曳了一下,渐渐被一种更深沉、更无望的漆黑所取代,声音也从尖利的嘶吼,变成了一种断续的、梦呓般的颤抖。
“黄巾……头裹黄巾的那些人来了。他们说,‘苍天已死,黄天当立’。”
他喃喃着,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哆嗦,“我们这些田垄里的泥腿子,哪懂得什么苍天黄天……我们只认得肚子饿,只认得佃租重,只认得官家的胥吏和豪族的管家,比蝗虫还狠。可那些人……他们不一样。他们没抢我家瓮里最后那点救命的糜子,没牵走我爹娘当命根子伺候的那头瘦毛驴。那个脸上有疤的渠帅,拍了拍我肩上的灰,指着我家那二百亩靠天吃饭的薄田说:‘兄弟,地是好地,好生伺候着,收成是自己的。这世道,地里长出的粮食,不该只肥了别人的仓。’”
他的眼神空洞地望着飘雪的天空,仿佛穿越回去年那个混乱而诡异的春天。“我信了……我真的信了。我爹娘跪在田埂上,对着那些人的背影磕头,说是遇到了活菩萨。我们全家起早贪黑,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那二百亩地,就盼着秋天能多收几斗,给我那刚满月的小儿子换块粗布做襁褓,给我婆娘补补那件嫁过来就没换过的褂子。”
“可是……黄巾走了。像一阵大风,呼啦啦地来,又呼啦啦地走了。”侯三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,身体又开始剧烈挣扎,绳索几乎要嵌进他的骨头里,“然后,你们蔡家就来了!不是蔡讽你这老狐狸,是你那隔着几房、名叫蔡讯的族侄!他骑着一匹油光水滑的大青马,穿着绸缎衣裳,领着几十个手持棍棒、腰挎短刀的家奴,像一群闻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