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这是政绩,是‘抚’的功劳。至于这些人原来是谁,只要他们现在安分守己,纳粮服役,便是南阳治下之民。朝廷要的,是地方靖安,税赋有继。只要不公然打出旗号,些许模糊之处,在实实在在的粮食和安定面前,并非不可转圜。”
“那不该看的呢?”
“方城山深处的老营,新编入郡兵序列的那七千人的实际操练,还有……我们与荆州、与扬州某些人的书信往来。”孙宇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这些,不是他一个六百石议郎该知道,或者说,不是袁家希望他‘恰好’查到的。”
赵空了然。这是阳谋。展示你想展示的,隐藏你必须隐藏的。既显得坦荡,又暗藏机锋。最关键的是,要让崔钧自己“判断”出南阳的“真相”——一个历经劫难、在能干但手段或许略显强硬的太守治理下,正在艰难恢复、存在一些问题但大体向好的边郡。这个判断,将直接影响他回雒阳后的奏报,也会影响袁家后续的策略。
“蔡家那边?”赵空想起昨夜坞堡的宴席。
“蔡讽是只老狐狸。”孙宇笑了笑,“他不会多说,也不会少做,便是最好的应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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兄弟二人不再言语。石室内只有油灯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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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时辰后,崔钧的车驾在黄忠及南阳郡兵仪仗的护送下,缓缓驶入宛城南门。
相较于沿途所见的残破景象,宛城城墙显然经过了精心修缮,虽仍有大战留下的深刻痕迹,但墙体坚固,雉堞整齐,戍卒执戟而立,衣甲鲜明,眼神警惕。城门处车马行人有序出入,虽有查验,却无苛扰。城内的景象更是让崔钧暗自心惊。街道虽然不算十分宽阔,但地面平整,两侧排水沟渠畅通,并无污秽淤积。市肆已然恢复,虽不及雒阳东市西市的繁华喧腾,但贩夫走卒吆喝,布帛粟米陶器等货物倒也齐全,往来百姓虽面有菜色者不少,但衣着大体完整,神情中惶恐渐去,多了几分忙于生计的常态。
这绝非一个刚刚经历浩劫、民生凋敝到极处的边郡治所应有的样子。孙宇的治政之能,可见一斑。
车队径直驶向城东的驿馆。这驿馆也是新近修葺过的,屋舍俨然,庭院洁净。早有郡府属吏在此等候,态度恭谨,安排周到,却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,除了必要的礼节和事务交接,并不多言。崔钧带来的南军缇骑与太常寺护卫被妥善安置,黄忠则留下十名南阳郡兵在外围警戒,言明此为太守之令,为确保天使安全万无一失。
进入驿馆为他准备的上房,崔钧屏退随从,独自坐在窗前的席垫上,长长舒了一口气。紧绷了近两日的神经,直到此刻才敢稍稍放松。他倒了一盏清水,慢慢啜饮,凉意顺着喉咙滑下,却浇不灭心头翻涌的思绪。
落雁谷的惊魂一刻,赵空那神鬼莫测的身手,王境临死前复杂难言的眼神,还有赵空那句意味深长的话……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旋转。
“要杀你的,是黄巾余孽;救你的,是南阳郡府。至于这余孽为何偏偏选在你入南阳时动手,又为何能准确掌握你的行踪……”
为何?崔钧不是没有猜测。他的行程虽非绝密,但也只有朝廷相关衙署及沿途重要节点知晓。太平道余孽早已星散,如何在南阳境内精准设伏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