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口,“女儿有一言。”
两人都看向她。
“可否……两条路并行?”蔡之韵声音轻柔,但思路清晰,“将大部分孩子的身份洗白,留少数几个身份明确的——比如那个跛足少年阿丑,他父亲是黄巾小帅,战死在宛城,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。让崔钧看到,我们连这样的孩子都愿收容教化,不正显南阳胸怀、孙府君仁德么?”
孙宇眼中闪过一丝亮光。
蔡邕也抚须点头:“以实示人,以虚掩实……之韵此计甚妙。留下一个明面上的‘破绽’,反而会让崔钧觉得我们坦诚。只要这破绽无伤大雅,他反而不会深究其他。”
孙宇深深看了蔡之韵一眼,那目光中有审视,也有赞赏。蔡之韵坦然回望,不躲不闪。
“就依蔡姑娘之计。”孙宇做出决断,“还请先生这几日多加教导那些孩子,让他们言行得体,莫在御史面前失仪。”
“老夫省得。”蔡邕应下。
正事谈完,气氛稍缓。晨雾正在散去,阳光从云隙漏下,将山间林木染成金黄。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,是早课结束后的短暂休憩。
孙宇忽然道:“蔡姑娘,可否借一步说话?”
蔡邕会意,借口要检查学童课业,转身进了学舍。石阶前只剩孙宇与蔡之韵两人。
山风轻拂,吹动蔡之韵的衣袖和孙宇的衣摆。两人之间隔着三步距离,不远不近,恰是合乎礼法的界限。
“婚事,”孙宇先开口,“定在腊月十八。还有两月。”
蔡之韵点头:“女儿知道了。”
“你不问为何是那日?”
“府君定有考量。”
孙宇沉默片刻,道:“腊月十八,是每年郡府封印休沐的前一日。婚事后有半月休沐,你可慢慢适应太守府的生活。且那时崔钧应该已离开南阳,朝廷的注意力会被雒阳的年节大典吸引,我们的婚事不会太引人注目。”
原来连婚期都考虑得如此周全。蔡之韵心中五味杂陈,既感慨他的缜密,又有些怅然——这婚姻,从始至终都是一场精密的谋划。
“蔡姑娘,”孙宇忽然换了称呼,声音低沉了些,“孙某知这婚事非你所愿。但既成定局,孙某承诺三事。”
蔡之韵抬眼看他。
“其一,婚后你的一切用度、仆役、居所,皆按太守夫人规制,绝不懈怠。其二,你仍可读书习字、整理典籍,孙某不会以‘妇德’束缚于你。其三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若他日你遇到真心所爱之人,孙某可写放妻书,还你自由。”
最后一句如石破天惊。蔡之韵怔在原地,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放妻书?在这个女子如财产的年代,丈夫主动提出将来可写放妻书,这简直是惊世骇俗的承诺。
“为何?”她忍不住问。
孙宇望向远处群山,晨光在他眼中映出金色的光点:“因为孙某敬重蔡姑娘的才学与品性,不愿你一生困于无爱之婚。也因为我答应过伯喈先生,会善待他的女儿。”
他转回头,目光清澈如方城山的溪流:“这婚姻,始于利益,但孙某希望,至少能终于仁义。”
蔡之韵久久无言。山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,也吹乱了心湖。她忽然觉得,眼前这个男人,或许比她想象的更复杂,也更……值得。
“孙府君,”她终于开口,声音很轻,“之韵也有三事相告。”
“请讲。”
“其一,之韵既嫁,便会尽妻子本分,打理内务,不使府君有后顾之忧。其二,之韵会助府君维系与蔡家的关系,但不会泄露府君机密。其三……”她深吸一口气,“若他日府君需要,之韵可成为你在士林中的喉舌——我自幼随父亲读书,识得不少名士学者,也略通文章之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