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七十八章 薪火相传(3 / 5)

流华录 清韵公子 3529 字 6天前

……”

“正要与先生商议。”孙宇侧身示意,“请先生移步堂舍。”

所谓堂舍,是半月前新筑的三间土坯屋。屋前辟出亩许空地,立着木桩草靶,应是习武场所。屋内却另有一番气象:北墙悬挂孔子像,是以木炭在熟皮上勾勒的简笔;西墙钉着竹架,摆放着数十卷简牍;东墙开着大窗,窗外山景如画。虽陈设简陋,却窗明几净,地上新铺的蒲席还散发着干草香气。

众人脱履入内,分宾主跪坐。苏笑嫣娴熟地烹茶,取的是山间野茶,配以姜片、橘皮,在红泥小炉上慢慢熬煮。茶香混着松烟气息,在室内氤氲开来。

孙宇接过李瓒奉上的简牍,摊开在面前矮几:“这是名册。共七十三人,男四十九,女二十四。年最长者十六,最幼者九岁。”他指尖划过墨迹,“皆识字。”

蔡邕微微动容。汉代蒙童识字率不过十之二三,这些出身黄巾家庭的少年竟能人人识字,实属罕见。

“太平道规,”孙宇解释道,“凡入道者,需诵《太平经》首章。张角令各方法师设蒙学,教孩童识字明理。”他顿了顿,“这也是黄巾能迅速蔓延的原因之一——他们给了百姓前所未有的东西。”

“比如尊严。”蔡邕缓缓接话。

室内一时寂静,唯有茶汤沸腾的咕嘟声。苏笑嫣分茶时,青瓷碗沿磕碰出清脆声响。窗外传来少年们的诵读声,念的是《急就篇》开篇:“急就奇觚与众异,罗列诸物名姓字……”

孙宇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,郑重推至蔡邕面前:“宇欲在此设南州府学分堂,请先生主理。这些少年,便是第一批弟子。”

蔡邕没有立即去接。他端起茶碗,凝视着碗中浮沉的茶末,仿佛在看命运的沉渣。良久,他才开口,声音有些沙哑:“建宇可知,老夫与张角的交情?”

“略知一二。”孙宇正襟危坐,“中平元年春,先生因‘灾异’上书触怒阉宦,贬谪朔方。途经钜鹿时,曾与张角彻夜论道。”

“不是论道,是吵架。”蔡邕忽然笑了,眼角皱纹堆叠如菊,“吵了三天三夜。他斥我皓首穷经,不知民生疾苦;我骂他妖言惑众,必遭天谴。”笑声渐歇,他望向窗外,“可吵到最后,我们都哭了。”

茶烟袅袅,将往事熏出陈旧色泽。蔡邕记得那夜钜鹿客舍,油灯将两人影子投在土墙上,忽大忽小如皮影戏。张角披发跣足,指着窗外漆黑村落说:“伯喈你听,今夜又有三家卖儿鬻女。你们士人笔下的煌煌盛世,是拿人肉垒起来的!”

他则拍案而起:“所以你就要让天下血流成河?黄巾所过之处,士族坞堡是被破了,可流民饿死更多!这便是你的太平道?”

两人争到东方既白,谁也没说服谁。临别时张角送他至长亭,忽然长揖到地:“若蔡中郎他日得见太平,莫忘告诉角,角错了。”

言犹在耳,斯人已逝。

“张角之学,”蔡邕摩挲着帛书边缘,“其实精深之极。他不止道学通神,儒家经学、易学、天文历算,皆有所成。昔年许子将(许劭)在汝南月旦评,曾言‘张角若入仕途,可为三公’。”他叹了口气,“可惜生在当世。”

苏笑嫣轻声问:“若在文景之世呢?”

“那便是贾谊、晁错一流的人物。”蔡邕眼中闪过惋惜,“孝文帝用黄老之术治国,轻徭薄赋,与民休息。张角那一套‘均贫富、等贵贱’,放在那时未必不能施行。”他话锋一转,“可他偏生在桓灵之世。朝廷卖官鬻爵,阉宦把持朝政,边患连年,土地兼并到了十室九空的地步。这个时候谈温和改良,无异于痴人说梦。”

孙宇静静听着,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画着卦象。李瓒则低头记录,笔尖在简牍上沙沙作响。

“所以他唯有造反一途。”蔡邕的结论沉重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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