尔特的声音依旧平稳,如同没有被投入石子的深潭,微微抬起下巴,目光平和地迎向特鲁别茨科伊。
“如果元帅阁下真心向往,待和平降临,我本人非常乐意作为向导,带您尽情领略它的风采。”
“但现在,请容我代表伟大的腓特烈二世国王陛下,向至高无上的沙俄帝国主宰——”
莱瓦尔特的语调陡然变得庄重严肃,身体微微转向琥珀厅深处高高在上的主位,右手已经抬至胸前,准备摘下帽子行最隆重的礼节,但声音却戛然而止,如同被无形的巨钳扼住了喉咙,所有的动作瞬间凝固。
面对任何羞辱与威胁都波澜不惊的脸上,第一次清晰裂开了一道名为惊骇的缝隙,抬至一半的手僵在空中,尚未摘下的帽子边缘,被无意识攥紧,指节瞬间变得惨白,眼睛骤然瞪大,瞳孔深处映照着烛光,更像是骤然放大,凝固恐惧。
“伊丽莎白女……皇?!” 莱瓦尔特艰难地挤出尊贵的名号,声音却完全走了调,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嘶哑,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位君主。
主位之上,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宝座里,端坐着的与其说是帝国的女皇,不如说更像是一具被遗忘在皇袍之中的枯槁标本。
层层叠叠,绣满金线重逾千斤的礼服华服,如同巨大的裹尸布般,披挂在几乎无法支撑衣料的嶙峋躯体上,礼服的金碧辉煌与内里包裹的腐朽,形成了最恐怖的对比。
裸露在宽大袖口外的双手,皮肤紧贴着骨头,苍白泛青,布满不祥的褐斑,如同风干的树皮,无力地搭在椅子的扶手上。
曾经倾倒整个宫廷,被誉为最美的脸庞,如今只剩下削尖的下颌和深陷的眼窝,皮肤蜡黄松弛,紧紧包裹着坚硬的头骨轮廓。
唯一能证明对方尚未彻底断绝生机,是那颗微微耸动的头颅,极其缓慢,仿佛锈蚀齿轮艰难转动般,向着门口的方向,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。
动作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,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,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僵硬感。
空洞的眼窝隐藏在阴影里,唯有镶嵌在枯瘦脖颈上,流转着诡异暗金色泽的琥珀项链,在烛光下闪烁着阴冷而贪婪的光。
“嗯~嗯~” 一阵微弱到如同叹息,仿佛非人的气音响了起来,从干瘪的嘴唇缝隙中泄出,不像是声音,更像是气流穿过朽木孔洞的呜咽,如此回应比任何尖啸,都更令人心胆俱裂。
“莱瓦尔特大使,请你注意你的仪态!”亚历山大冰冷刺耳的声音骤然响起,打破了琥珀厅内令人心悸的死寂。
苍白阴鸷的脸转向莱瓦尔特,眼中闪烁着近乎实质的怒火,但对方飞快瞥向高座时,眼底深处掠过的一丝难以掩饰的嫌恶与不安。
整个琥珀厅里,所有沙俄权臣,脸色都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晦暗与尴尬,女皇非人的存在,本身就是对帝国威严最尖锐的讽刺,但他们必须维持这摇摇欲坠的体面。
“在尊贵的女皇陛下面前如此失态大吼大叫,成何体统?!”亚历山大刻意拔高了声调,仿佛要用音量驱散萦绕不散的恐惧,僵硬地挺直脊背,目光却固执地避开主位,只死死盯着莱瓦尔特。
这句训斥与其说是针对普鲁士大使,不如说更像是在提醒他们自己,提醒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里所有的人,去维系那层早已千疮百孔的帝国幻象。
“请恕在下失礼了,尊贵的女皇陛下。” 莱瓦尔特深吸了一口气,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琥珀香气,昂贵的熏香,以及一丝若有若无,令人作呕的腐朽气味,胸腔剧烈起伏,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惊悸,感到自己后背的礼服布料已被冷汗浸透,紧贴在皮肤上,带来一阵阵寒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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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和压抑的颤抖,每一个字都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