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用如此酷烈直接、极易授人以柄的手段去抢夺区区几顷田地?这不像谋夺,更像……刻意制造无法化解的血仇。
杀人父母妻儿,毁家灭户,却又偏偏留下他这个“苦主”的性命,甚至“恰好”将他收纳为奴?斩草不除根,非智者所为,除非……这根草,本就是别人故意种下,等着它长出仇恨的毒刺。
蔡讯一个旁支的家仆,即便在家族内部人员调换,又怎会如此“顺理成章”地被送进家主蔡讽所在的核心坞堡,且还能担任靠近内院的洒扫职司?蔡讽治家之严,孙宇早有耳闻。
这几个疑点如电光石火般在孙宇脑中闪过。他面上不动声色,眼角的余光却已飞快地扫向蔡瑁。这位蔡家长子兀自沉浸在愤怒与遭受污蔑的羞辱感中,显然被侯三声泪俱下的控诉带入了情绪,尚未跳出局外看清关窍。
孙宇心中微叹,随即,目光似不经意般,转向厅内胡床上的蔡讽。
四道目光在空中无声交汇。
蔡讽靠坐在那里,手臂上的白布渗出些许嫣红,脸色因失血和寒冷有些苍白。但他的眼神,却平静得可怕。没有对被刺杀的余悸,没有对污蔑的暴怒,甚至没有多少惊讶。当孙宇的目光投来时,他几不可察地、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。那点头的幅度微小到除了孙宇,几乎无人能察觉,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清晰无比——老夫也看出问题了,且已知你看出。
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孙宇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消散。侯三的仇恨或许是真,但这仇恨被点燃、被导向蔡讽、并在今日爆发,背后必然有一双甚至好几双隐藏在暗处、精心操控的黑手。这不再是简单的复仇,而是嫁祸,是离间,是想将蔡家乃至与蔡家紧密捆绑的孙宇,拖入一场血腥的泥潭。
厅外的侯三仍在嘶吼咒骂。
厅内,孙宇与蔡讽之间眼神交错。
一直静立在孙宇侧后方半步的崔钧,将孙宇眼神的细微变化、与蔡讽那无声的交流尽收眼底。
他心中凛然,暗道:“好厉害的孙建宇,好沉得住气的蔡公……这南阳的水,果然深不可测。这刺客,恐怕也只是棋盘上一枚过河即弃的卒子。”
他不由得对即将到来的风波,产生了更深的警惕与……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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