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风霜。
几声脆响,十二名亲卫已结成刀阵,刀锋映着廊下灯笼,将老者围在中央。他却浑不在意,目光掠过青砖飞檐,最终落在正厅匾额上二字,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。
老夫岱山派老者,声音不高,却像晨钟撞在每个人心腑,特来拜会皇浦云将军。青袍老者缓缓抬手,并非结印,而是虚虚按住身前空气,刀收了吧,我若要动手,裴府上下,此刻已在十里之外了。
亲卫统领握刀的手沁出冷汗。方才老者现身时,他竟连拔刀的念头都来不及生起,仿佛对方本就站在那里,站了千百年。廊下的灯笼忽然齐齐一暗,又骤然亮起,映得老者衣袂上的云纹流转不定。
去通报皇浦将军,岱山老祖目光转向正厅紧闭的朱门,声音里添了几分悠远,说罢便负手而立,青袍在夜风中纹丝不动,宛如庭院里那尊镇宅的青铜鼎,沉稳得让人心头发紧。
军务房内檀香袅袅,皇浦云正低头批阅军报,忽闻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。亲卫统领赵甲踉跄奔入,玄色劲装下摆还沾着尘土,单膝跪地时嗓音带着颤意:将军!府中来了位不速之客!
皇浦云握着狼毫的手一顿:何人如此大胆?
是...是岱山派的老者,赵甲额头青筋暴起,他、他是破了护府大阵进来的!
什么?皇浦云猛地拍案而起,狼毫在军报上拖出一道墨痕。护府大阵是自己和小七亲自布下,布有三百六十处玄铁机关,寻常术法师也闯不过三息。
那老者此刻在哪?
正坐在前厅主位上,说要等将军回去讨个说法赵甲声音更低,府中护卫根本拦不住,他弹指间就震碎了八杆长枪...
皇浦云抓起案头虎符,大步流星往外走,玄色披风在身后划出凌厉弧线:传令下去,调三百卫队封锁府邸四周!另外,备马!
皇浦云奔入垂花门时,衣袍还带着外面的风尘。他原以为会见到预想中的慌乱景象,却不想中庭里静得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。
青砖铺地的庭院中央,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老者正临窗而坐。他面前的乌木桌上摆着一套冰裂纹茶具,茶汤色泽澄亮,显然已温过许久。老者左手轻拈茶盏,右手食指轻点桌面,似在推算着什么,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他银白的发须上,竟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晕。
皇浦云心头一凛。这老者看起来没有一点灵力在身上。可此刻对方明明只是随意坐着,周身却仿佛有无形的气场在流转,让他下意识放慢了脚步。
回来了?老者终于抬眼,目光如古井无波,茶刚沏好。
皇浦云这才发现自己已走到三步开外,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。他喉头微动,想问的话堵在舌尖,最终只化作躬身行礼:请问?
老者微微一笑,将另一杯茶推到对面:慌什么,天塌不了。茶烟袅袅中,他指尖的茶沫凝成细珠,竟久久不散。
夜风掀起一角,带进些微寒意,岱山老祖灰布道袍上的褶皱便随着这股风轻轻晃动。
贫道岱山派人士,老者稽首时,花白长眉垂落肩头,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,此来并非为旧日恩怨,实是要向将军赔罪。他枯瘦的手指在袖中攥紧,露出腕间一串磨得光滑的菩提子。
“赔罪?”皇浦云很是诧异的看着岱山老祖。“你们当初可是派的术法高手,那是差点要了我的命,一句道歉就过去了吗?”